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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经典,悟妙道 ——基于“治未病”理论探析类风湿关节炎的分期治疗与防护 类风湿关节炎属中医学“痹证”、“历节”、“骨痹”、“尪痹”、“血痹”、“鹤膝风”等病的范畴。随着人类生活习惯及气候环境的变化,目前在中国地区患有类风湿关节炎的患者逐年升高。滑膜炎日久则造成关节软骨及骨质破坏,从而出现关节畸形、活动受限。《素问·气穴论》中对其症状有“骨重难举,骨髓酸痛”的描述,此病病情复杂,反复发作也常常累及脏腑。如何理解中医经典中的治疗思想,将经典理论践行于临床,以经典为箭药为枪,济患者之苦,剔顽疴、扶正气,此吾辈中医之所思。 1.引经典·寻痹证源流 现如今对于“痹”这一字理解与现代相似的记载首次出现在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医书《足臂十一脉灸经》中,而就痹证的理论发展起源则当追溯于《黄帝内经》中的论述。全书有关痹证的记载共54篇,其内容涉及病证名、发病原因、病理机转、诊断要点、治疗手段、预后转归等,如病因方面,《素问·痹论》中所言“所谓痹者, 各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”。于症状描述则言“痹在于骨则重,在于脉则血凝而不流,在于筋则屈不伸,在于肉则不仁,在于皮则寒”。同时《黄帝内经》中还首次提出了肢体痹与脏腑痹的观点,以及地域或季节对痹证转归的影响,如《素问·异法方宜论》所言“南方者...其地下,水土弱,雾露之所聚也。其民嗜酸而食附,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,其病挛痹...”。其所言为后世医家探索痹证发展进程,运用既病防变思想进行治疗奠定了基础。《伤寒杂病论》一书中在痹证的辨证论治方面进一步发展,在《金匮要略·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第五》中所言:“诸肢节疼痛,身体魁羸,脚肿如脱,头眩短气,愠愠欲吐,桂枝芍药知母汤主之”。《金匾要略·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》言:“血痹阴阳俱微,寸口关上微,尺中小紧,外证身体不仁,如风痹状,黄芪桂枝五物汤主之”。《金匮要略·痉湿喝病脉证治第二》:“伤寒八九日,风湿相搏,身体疼烦,不能自转侧,不呕不渴,脉浮虚而涩者,桂枝附子汤主之”等。其治疗痹证的方剂一直沿用至今。至于隋代,巢元方在《诸病源候论》中所言:“四肢痛无常处者,手足指节皆卒然而痛,不在一处”,其对于痹证的症状描述更加贴合于临床。金元时期,补土派代表医家李杲在其著作《脾胃论》提及:“内伤脾胃,百病尤生”。提出了内生痹病的说法,进一步丰富了痹证治疗的方向。清代的《杂证会心录》一书中对痹证发作期也有着这样的描述:“手足肿痛如锥,苦楚异状”。寻源以明理,读经典以知病所生。研读古代医学经典既可了解痹证发展规律,了解古人对疾病的认识方法,当然于现代医学而言,类风湿关节炎仅仅是痹证的一种,但我们也可以通过文献研究摸清疾病发展脉络,为治疗提供新的思路方法。痹证由于风寒湿三邪杂至,初而为肢体痹,表现为四肢多关节疼痛、肿胀、重着、麻木、屈伸不利;若日久不愈则可发展为五脏痹,因此治疗时要审时度势,控制病情,谨防传变。 2. 研经典·察病因病机 譬如叶天士所言“初病在经,久病在络,以经主气,络主血”,痹证的进展是一段邪气由浅入里的过程,故分期治疗则尤为重要。现将痹证的治疗分为:早期、中期、晚期与恢复期四期,探各期病因以奏治疗。究其病因不外乎正气不存、外邪侵袭、脏腑亏虚、痰瘀横生,往往在临床中痹证病因复杂,多为几种夹杂而致,然四期侧重却有所不同。 2.1早期——正虚邪侵致患 《素问遗篇·刺法论》曰:“正气存内,邪不可干。”《素问·痹论篇》又言:“荣卫之气,亦令人痹乎?岐伯曰:荣者水谷之精气也,和调于五脏,洒陈于六腑,逆其气则病,从其气则愈,不与风寒湿气合,故不为痹。”强调病初痹证的内因为营卫失调,正气亏虚。《素问·痹论篇》言“风寒湿三气杂至,合而为痹”,风寒湿热之邪趁虚而入,侵袭肢体关节肌肉, 使经脉闭阻不通, 而发痹病。风寒湿热等邪气侵袭人体,湿性黏腻,混杂风寒热邪流连筋骨肌肉。辨清痹证之因,邪之偏盛,方能有效祛邪。偏于风者,痛处游走不定;偏于寒者,疼痛较剧,得温痛减;偏于热者,痛处灼热红肿。 2.2中期——痰瘀阻络不通致疾 《清·林佩琴在《类证治裁·痹证论治》曰:痹证日久不愈“必有湿痰败血瘀滞经络”。痹证之初责于风寒湿邪,病久则有多瘀的特点,痰瘀贯穿痹证病程始终,并在疾病中后期尤为明显。《素问·痹论》曰:“其不痛不仁者,病久入深,营卫之行涩,经络时疏,故不痛。”故在痹证的中期,邪气久居经络,气血不通而成瘀;气机不畅,水湿不化而生痰,痰瘀留于肌肉,恋于筋骨,攻于关节,故在此期常常出现筋骨屈伸不利,关节僵直、变形或有类风湿结节。 2.3晚期——脏腑亏虚不荣致患 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中有云“肾生骨髓,髓生肝”,王肯堂认为“痹病有风、有湿、有寒、有热……皆标也;肾虚,其本也”,《素问·五脏生成》又言“人卧血归于肝,肝受血则能视,足受血则能步,掌受血则能握,指受血则能摄”,可见痹证与肝肾关系密切。疾病进展至晚期,肝肾亏虚则筋骨不用,在内则之营卫俱微、脏腑虚损;于外则为风寒湿热与痰、瘀胶结,疾病日久脾胃受损则生化乏源,心肺不得所养,肝肾无以资生,五脏俱虚,此时则从肢体痹发展为脏腑痹,尤可出现“尻以代踵, 脊以代头”, 或“脉不通, 烦则心下鼓, 暴上气而喘”等症状。 2.4恢复期——正气待复邪自留恋 此期患者关节肿痛等症状缓解,患者病久气血亏虚,筋脉失于濡养,加之久病用药祛邪,损伤正气,此阶段正气尚未彻底恢复,痰瘀之余邪仍滞留经络,此阶段处于正虚邪恋状态。 3. 谈经典·论“未病”箴言 “治未病”理论源于《素问·四气调神大论篇》曰:“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,不治已乱治未乱,此之谓也。”《丹溪心法·不治已病治未病》云:“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,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......未病而先治,所以明摄生之理”。可见古人早已意识到治未病思想的重要性。 3.1. 未病先防——调和阴阳以护本 《素问•上古天真论》所说:“法于阴阳,和于术数,食饮有节,起居有常……度百岁乃去”。人体阴阳平衡是防病发生关键所在。(1)四时变化,以顺为宜。《素问·四气调神大论》说:“春三月,此谓发陈……夜卧早起”“夏三月,此为蕃秀……夜卧早起”“秋三月,此谓容平……早卧早起,与鸡俱兴”“冬三月,此谓闭藏……无扰乎阳,早卧晚起,必待日光”。人与自然相通,人的生活起居必须顺应春生、夏长、秋收、冬藏的自然规律,方能正气内存,使邪无所依,御邪于外。(2)劳逸结合,气血调和。《素问·举痛论》说:“劳则气耗”。《素问·宣明五气》又说:“久卧伤气”。过度劳累或久卧、缺乏运动,均可气耗血伤,导致阴阳失衡。《吕氏春秋·尽数》说“形不动则精不流, 精不流则气郁”。适当锻炼,劳逸结合,方可精流气通。 (3)调畅情志,养性调神。《素问·举痛论》云:“余知百病生于气也, 怒则气上, 喜则气缓, 悲则气消, 恐则气下……惊则气乱……思则气结”。《古今医通》:“七情不舒,遂成郁结,既郁之久,变病多端”。情志不调,气行不畅,脏腑功能失调,久郁必病。情志调畅,气机和顺,气血充盛,方能养性调神。(4)嗜食有节,顾护脾胃。《素问·痹论》谓:“饮食居处,为其病本”。《内经·素问》早有:“五谷为养......气味合而服之,以补精益气”。日常生活中合理膳食,和调五味,顾护脾胃,使气血生化有源,得以充养四肢百骸。(5)体质有别,调体防病。《灵枢·寿天刚柔》说:“人之生也,有刚有柔,有弱有强。”《医门棒喝》曰:“治病之要,首当察人体质之阴阳强弱, 而后方能调之使安”。体质不同,对疾病的易感性亦不同,积极改善偏颇体质,使机体阴平阳秘,达到调体防病的目的。 3.2. 既病防变——防微杜渐以逐邪 既病防变是“治未病”理论体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,其内涵有二:一则谨防表浅邪气入里,正如《医学源流论》曰:“病之始生浅,则易治;久而深入,则难治……故凡人少有不适,必当实时调治,断不可忽为小病,以致渐深;更不可勉强支持,使病更增,以贻无穷之害”。二则当疾病临床症状已典型、诊断已确立时, 则应当积极采取措施防止其进一步发展与传变。《素问·玉机真藏论》曰:“邪风之至, 疾如风雨, 故善治者治皮毛, 其次治肌肤, 其次治筋脉, 其次治六腑, 其次治五脏, 治五脏者, 半死半生也。”故于痹证而言,应把握疾病早、中期,若待其晚期乃治,譬尤渴而穿井,斗而铸锥,不亦晚乎。 3.2.1. 早期治疗 首辨寒热 吴鞠通所论:“大抵不外寒热两条,虚实异治。”若寒热不分,虚实不辨,必会贻误治疗时机。因此在疾病早期以祛邪为主兼顾调和营卫之法,首辨风寒湿偏盛。偏于风者加入羌活、独活、防风、桂枝、薏苡仁、大腹皮、萆薢之类以祛风除湿;偏于寒者加入肉桂、川乌、草乌、附子、麻黄之类以温经散寒通络;偏于热者,加入石膏、知母、黄柏、栀子、金银花、连翘、蒲公英等清络之品;同时加入桂枝、白芍、黄芪等调和营卫,蓄养正气之品。 风寒湿热之邪充斥经络,气血运行不畅,日久津液输布障碍。寒邪收引,易伤阳气,凝津为痰, 湿邪黏滞,聚而生痰,热盛伤津,粘稠凝滞,炼津为痰。痰湿既生,阻遏气机,影响血液运行,瘀血内生,痰瘀相搏。临床中动态把握病情,在痰瘀之邪欲生之时,佐以化痰祛瘀通络之品,以防疾病由浅入深。 3.2.2.中期治疗 剔痰逐瘀 《血证论》曰:“有瘀血, 则气为血阻, 不得上升, 水津因不得随气上升。”瘀血阻滞、气机郁结、津液输布障碍。活血、祛瘀、化痰、扶正为本期的治疗关键,同时佐以祛湿散寒、通经活络、通利关节之品。基于经典理论,此期选用二陈汤合桃红四物汤加减治疗。陈皮、半夏、茯苓燥湿化痰,理气健脾,涤痰之时亦不伤正,补正之时不留邪;当归、桃仁、红花、川芎、白芍、熟地补血滋阴,逐瘀行血,缓急止痛,补血不滞血、活血不伤血,补中有行, 破中有收。关节肿痛日久不消,晨僵、屈伸不利、关节变形严重者,加入地龙、僵蚕、土鳖虫、蜈蚣等虫类药以穿透筋骨, 搜剔经络,破瘀消坚,祛除关节中浊瘀败血。此阶段攻补兼施,以达剔痰逐瘀、扶正祛邪之效。 本病病程缠绵,迁延难愈,日久痰浊瘀血内舍脏腑,易合并脏腑病变,临床上应四诊合参,预判欲传之脏,予以相应脏腑调护。 3.2.2. 晚期治疗 维系脏腑 《素问·痹论篇》中言: “肺痹者,烦满喘而呕; 心痹者,脉不通,烦而心下鼓,肝痹者,夜卧则惊,多饮数小便,上为引如怀; 肾痹者,善胀,尻以代踵,脊以代头; 脾痹者,四肢解惰,发咳呕汁,上为大塞”。痹证进展到晚期则由肢体痹进展为五脏痹,此期治疗不仅要着手治疗痹证更要重视并发症的治疗。心痹者加丹参、麦冬以滋养心阴,人参、甘草、茯神、麦冬、远志以养心安神;肝痹者,选用疏肝理气,活血化瘀之品如柴胡、川楝子、香附、郁金、当归、川芎、赤芍、三棱、莪术;脾痹则用厚朴、枳实、砂仁、神曲行气健脾,伴胃部反酸者,加海螵蛸、瓦楞子以制酸止呕;肺痹加用桔梗、白前、款冬花、桑白皮、杏仁降其浊气、宣发气机;肾痹以益肾壮骨为主加用肉苁蓉、菟丝子、锁阳、续断、桑寄生、淫羊藿等药物。 3.3. 瘥后防复——固持正气以复康 扶正祛邪为本阶段的基本治疗原则。正气亏虚主要则之肝肾不足,可选用熟地黄、桑寄生、补骨脂、杜仲、续断、等以补益肝肾,壮骨填髓,避免迭进大补之品,以免闭门留寇;邪恋主要为痰湿瘀胶着,可选用茯苓、白术、白扁豆、川芎、当归、鸡血藤等祛痰祛湿化浊行瘀,避免峻烈之品,以免耗损正气。很多类风湿关节炎患者长期应用非甾体抗炎药、慢作用药、糖皮质激素治疗,伤脾害胃,可选用山药、党参、炒薏苡仁、白术等健脾益胃之品,以护胃气。 孙思邈《备急千金要方》云:“食能排邪而安脏腑,悦神爽志以资气血”。明代王肯堂在《证治准绳·痿痹门》指出“大势既退,当随其所因之该病施治,防其再发,忌羊肉、法酒、湿面、房劳”。故除在用药方面,日常生活中养精护神也显得尤为重要,外避风寒,内慎起居,嗜食有节,情志舒畅,避免过劳,坚持锻炼,修身养性,形神共养,阴平阳秘,切不可疏忽大意,使病情反复。 4. 颂经典·存仁心咏志 经研习经典著作,总结临床经验,现将对疾病认识及治疗思路总结一二,以飨同道。类风湿关节炎内因在于脏腑亏虚,外因在于风寒湿邪夹杂而至,痰瘀作为病理产物贯穿疾病始终。在治疗方面应基于治未病思想理论分期论治,效果尤佳。吾将秉中医之志、研经典之思、汇百家所长、责任相承、薪火相传。